中国为什么需要民主(转载)
民主制度只是经济增长的要素之一
关于经济增长跟民主的关系,的确有许多误解。当你说“民主是国家长久持续增长、长治久安的保障”,他们就说,“印度不是有民主,但其经济增长不是远落后于中国吗?”或进一步说,“拉美国家早就搞民主,但其经济不是照样落后吗?”这么说的背后总存在一个假设,那就是“民主和法治是经济增长的充分条件”,或者“民主和法治是经济增长的充分与必要条件”,把经济看成是民主的单变量函数。否则,怎么会只要能举出一个经济失败的民主国家,就能否定民主对长久增长的重要性呢?
首先,没有人会相信“民主和法治是经济增长的充分条件”,没有人说“只要有民主,经济就会快速增长,就无忧无虑了”,难以相信把民主和法治制度搬到豪无人烟的沙漠王国上,那沙漠王国的经济就会自然快速增长了。民主和法治自身不创造收入,但它可让同样的勤劳创造更多的收入,让社会事半功倍,让同样多的努力创造出更高的财富,或者是为了同样多的收入只需付出更少的苦力。中国的经济增长是靠人们没日没夜地工作、不分周中周末地勤劳而挣出来的,是勤劳战胜制度障碍才有的,来的很辛苦。试想,如果制度成本能大大减少,如果每天为对冲制度障碍而要勤劳的时间能减少几小时,那么,中国人的勤劳所能创造的收入会高多少呢?
我们可稍微抽象一点来理解经济增长的要素。经济增长是一个多变量函数,决定经济增长、经济产出的至少有以下四个要素,或说四个变量:制度架构(也可称之为制度资本),如产权保护、民主、法治等等;自然资源禀赋,如离海岸河流的远近、石油、各种矿产的储藏情况;劳动力,它的数量、成本、素质等等;土地。这四大要素中间的任何一项越多,该国的经济增长就可以快一些,收入就能多一些,亦即,经济产出函数针对四变量中的任何单项的偏导数都是正的。同时,这四大要素互相之间又有替代性,一个经济体只要一个或几个要素非常突出,即使其它要素差一些,其经济照样可以有很大的发展,人们的收入照样可以高,民主制度、法治制度只是其中的一个要素而已。
这里我们能举很多例子,中东国家、俄罗斯等国家都没有太多制度资本,劳动力资源也有限,但靠石油、天然气、矿资源等他们也很富;香港、新加坡、日本、韩国则正好相反,没有什么自然资源,能源、矿资源都靠进口,甚至连土地都极少,可这些并没妨碍他们致富,靠的是有利于市场交易的制度资本;美国几乎在所有四个要素中都突出,所以它的经济最厉害。
中国的情况呢?可以从三方面来理解。第一,有形的制度成本很高。众所周知,去年国家财政收入3.9万亿,占 GDP的19.5%,虽然这百分比只比美国联邦财政收入占GDP的16%高出三个百分点,但美国政府财政开支的73%用于社会保障、医疗卫生、教育文化等公共产品,行政开支只占10%,而中国政府开支只有25.5%用于社会保障、医疗卫生、文教和科研事业,行政开支却占了38%,养着庞的官饭队伍。因此,政府机构庞大,加上从北京到乡一级各层政府的奢侈官方办公大楼、形象工程,浪费全国公民的财富,而不是把这些收入用在老百姓福利上,这些制度成本不低。
第二是各类行政管制、审批,逼着企业、个体户、大小单位、个人、甚至大学教授,都去跑关系,“跑部钱进”和事事要审批迫使体制内外、大官小官、是官非官每天要花几小时泡饭局,耗费青春,拖延企业发展。
第三是由于对契约权益、对私人产权保护不可靠,执法机构缺乏公信力,要么使许多创业和交易无法做,要么就交易成本特高,抑制民间创业倾向。
为了对付这些制度成本和制度障碍,中国人只好每天多勤劳几小时,先为制度成本打工,然后才是为自己的收入工作。这就是为什么中国人一年的工作时间在全世界属最高之列,平均大约为2200小时。其它国家中,阿根廷一年人均工作1903小时,巴西人工作1841小时,日本人1758小时,美国人1610小时,英国人1489小时,而荷兰人工作得最少,一年才1389小时;但是,跟这些国家比,中国的人均收入却最低。或许拉美人的确不如中国人勤劳,但是,由于他们的制度成本较中国低,虽然每天工作的时间比中国短,他们的人均收入照样比中国高。
只要中国人比任何其它国家更愿意勤劳、更愿意干苦力活,那当然是有没有民主、法治,中国经济照样能利用经济全球化增长。如果我们想生活质量高一些并有更多时间跟家人在一起,那么就必需降低制度成本、减少制度障碍。所以,勤劳决定碗里是否有饭吃,而民主和法治决定生活品质,决定是否能付出更少的勤劳但照样能增加收入。
技术进步使民主发展更加迫切
以往的许多看法是,民主法治或许不错,但那是西方的东西,不适合中国,中国几千没有这些制度不也过来了吗?
我们应该认清,民主制度的核心是对权力的监督制约,是每个人的利益的问题,这一点无西方、东方的差别,所以,民主制度虽然首先在西方出现,但它是适合全人类的东西,当然也适合中国。
从历史角度看,操作层面的民主制度架构是很现代的事,最早可以追回到1688年英国的光荣革命,今天我们熟悉的不分男女、一人一票的民主制度实际上是20世纪才有。在这个意义上,现代民主制度既不是西方古老的传统,也不是中国或任何其他国家的老传统,对全世界都是相对新鲜的事。所以,如果拿较长的历史看,不管是中国,还是其它国家,哪个国家都没有很久的真正民主制度的传统。也就是说,拿中国过去几千年没有民主来说明民主对中国不重要,没有意义。
当然,关于人权和民主的思想,最早可以追回到古希腊、古罗马,但是,在较大范围内将权力制约机制制度化、通过公民全体投票解决“谁来监管监管者”这一终极难题,还是现代的事情。显然在西方民主发展史上,学者通常将公元1100年英国国王颁布的《自由宪章》看成是开端性的文献,或者把后来1215年颁布的《自由大宪章》称为民主的开端,但那些文献更多地是国王单方面的许愿,代表一种理想状态,还并没有独立的立法、司法和执法架构,换言之,既使国王自己变脸或根本不顾自定的规矩,英国当时除了革命以外,还真拿他没办法。这就好像中国过去百多年的经历,民主自由理念于19世纪进入中国,但真要将其转变成一种操作层面的均衡状态,没那么容易,晚清、民国时期都试过,可结果就如我们所知。
自1215年后,英国摸索了近5百年,到1688年才算推出了可操作的、各权力部门相互制衡的宪政民主制度架构。但是,直到1832年前,只有拥有足够财产的英国男人才有投票权。在美国,投票权以足够财产为条件的法律到1858年才结束。德国直到20世纪初,有钱人每人三票,中产者两票,普通人只一票。妇女的投票权就更是20世纪的事情。所以,现代民主制度是非常近期的事情。
非洲、亚洲等第三世界国家,则多是二战之后才推出民主制度的。相对于几千年的专制体制,不只是在中国,而且在其它国家的民主运作经年还相对较短。
一个经常被忽略的问题是:为什么民主制度作为一种普遍人类制度只是过去一百多年才有?我觉得理解这一点很重要,因为能帮助我们看清楚民主不是一种抽象的价值理念,而是涉及每个人的利益的问题。事实上,这不是偶然巧合,而是制约权力、保护个人利益的需要。
出于两方面的原因,传统专制制度所能对民间利益构成的侵犯在近代之前相对有限。就以中国为例,在晚清之前,中国既没有全国范围内的大规模运输系统,又没有全国性的现代银行体系,中国的第一个现代银行——户部银行成立于1898年。在那种情况下,即使皇帝想要调配全国各地的资源来重点发展一个地区(例如,首都),其运输、调动资源的能力也微乎其微。一方面他没有遍及全国的银行帮他收集民间储蓄,另一方面要把华南、华东的资源调到北京谈何容易。换句话说,除了征税和制定某些商业规则外,在当时缺乏规模交通运输网以及银行体系的情况下,尽管皇帝和其朝廷文武并非民选的官员,但天高皇帝远,他们对社会能造成的破坏相对有限,贪污腐败风险也远远不如现在。今天一个小小的处长、银行支行经理就能来不来挪用、贪污几个亿,甚至几亿美元,这是连原来的皇帝都难办到的。原来的交通运输技术与金融技术落后,无形中帮了老百姓的忙,从效果上制约了专制的破坏力。
但工业革命之后,情况变了,铁路、轮船、飞机、电话的出现,在方便了人们生活的同时,也大大提升了当权者调动民间利益的能力。与之相伴随的社会财富的货币化、金融票据化,这一切使得权力者可以进行比过去大许多数量级的掠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对权力进行制约,如果人民没有选择当政者的权利,那老百姓的权利和财产就无法安稳。所以,民主制度在全球范围普及的过程跟工业革命、金融革命同步,或稍微慢一拍,就不奇怪了。是工业革命、金融革命强化了的利益格局,要求有更可靠的限制并制衡国家权力的民主架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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