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4月26日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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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志恒﹕政治的批發與零售
【明報專訊】最近忙於寫論文，終日埋首書堆。其中一本有關美國總統政治的著作頗有啟發性，不妨拿出來跟大家分享。
聰明的讀者們一定知道，美國的政制「三權分立」，總統要有效施政，必須得到國會配合。如何在參眾兩院取得足夠支持，是每一個總統都要面對的難題。
要確保法案順利通過，美國總統都會依循兩大「武功心法」：第一道板斧是「零售政治(retail politics)」，即透過一對一的方式游說議員支持，用香港人的說法就是「談判做deal」；另一道殺着則是「批發政治(wholesale politics)」，就是利用電視等傳播媒介動員民眾，然後利用民意催迫國會通過法案。
70年代以前，由於大眾媒體尚未普及，美國總統大都運用「零售政治」的方式推動法案，「批發政治」只是偶一為之(例如威爾遜周遊全國推銷加入國際聯盟的條約、羅斯市的「爐邊談話」等)。但80年代開始，傳統的「零售政治」卻日漸式微，總統紛紛大搞民粹式的「批發政治」。
「走入群眾」的局限
在《走入群眾：總統領導的新法則》(Going Public: New Strategies of Presidential Leadership)這本書中，加州大學的政治學教授Samuel Kernell便指出，隨着資訊時代來臨，近年來的美國總統都奉行民粹主義路線，推動法案時往往繞過國會，透過發表全國電視講話、巡迴各州游說等方法，直接向議員背後的選民進行推銷，以煽動民意抗衡參眾兩院。
不知道是曾蔭權本人、還是他的幕僚曾經看過Samuel Kernell這本著作，他擔任特首後所採用的管治策略，便甚有美國總統「走入群眾」的影子。梁文道便曾經撰文指出，曾蔭權管治策略的核心，是打造「人民特首」形象，直接去拉市民支持，而把立法會內各大政黨架空起來。去年曾蔭權成功連任後，更加公開宣稱新班子的施政理念是「走入群眾」，要主動搶民意，隱然不把立法會議員放在眼內。
「走入群眾」的政治策略看似無懈可擊，但亦有其致命弱點。正如Samuel Kernell所指，總統拿起民意大棒，威迫議員就範，這種策略如果長期使用，只會破壞總統與國會的合作關係、增加互不信任，令雙方更難透過談判建立共識。畢竟，議員亦有他們的政治主動權，總統自恃民意在手便當國會「透明」，隨時撞板收場。例如克林頓1994年的醫療改革、喬治布殊2005年的社會保障改革，都因為只集中向民眾推銷、忽略游說國會支持，而慘遭滑鐵盧。
「批發政治」與「零售政治」同樣重要
執筆之時看到新聞，曾俊華的首份預算案只得到45票的「低票」通過。鬍鬚曾精心設計各項派糖措施，雖然成功贏盡民意，但他卻「懶懶閒」、沒有積極拉攏各黨派支持，結果大灑千億都未能打破前任財政司長唐英年的50票紀錄，正正反映「走入群眾」、「批發政治」的局限。
說到底，要確保施政暢順，「批發政治」與「零售政治」兩大招式都不可或缺：特首及其班子固然要透過「批發政治」主動爭取民意、增強與立法會的談判籌碼，但另一方面亦要運用「零售政治」與各黨派打好關係、建立共識。
Chris Matthews在他的著作《硬球: 政治是這樣玩的》(Hardball: How Politics Is Played)中，便一針見血地指出：「即使在今天這個電視老闆的時代，掌握一對一的基本溝通技巧，仍然是聰明的政治策略的第一步。」
這一句說話，對沉醉於「走入群眾」、「批發政治」的「雙曾」來說，會不會是一記當頭棒喝？
延伸閱讀
作者：Samuel Kernell
書名：Going Public: New Strategies of Presidential Leadership
網誌：
http://brian-fong.blogspot.com
作者為城市大學社會科學部講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