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俗的樓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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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香港有地產霸權,廣告人確有助紂為虐,推波助瀾,責無旁貸。樓盤廣告越豪越好,已由浮誇走向惡俗, filthy rich腥臭沖天,炫富暴發萬佛朝宗,驕妄奢華萬劫不復。失心瘋得失去知覺味覺醒覺。
看香港的樓盤名字已可知。《君臨天下》!霸氣露骨,拍檯拍凳,大概是全港最核突的樓盤名, chok到冇朋友,遠勝十個林峯廿個霆鋒。後來居上奮不顧身勢者甚眾,詰屈聱牙如《盈峰翠邸》有之,大款劣俗如《富甲半山》有之,騎呢畸怪如《現崇山》有之。近來代表作首推令一眾矯揉造作樓盤名靠邊站、個人認為屬頂極驚慄的是:《盛薈》。命名很難,我自己的其中一個樓盤命名守則已說過很多次,是「經得起乘的士的考驗」:去盛薈吖唔該!你不臉紅難為情我都吐血噴飯。廣告文字,說人話是基本。
今非昔比。我在 DDB第一個參與創作的樓盤企劃,是《駿景園》,望沙田馬場,算豪宅了,名字還容許紮紮實實的,時為 97前。同期我寫過《雅典居》的樓書,客戶是新鴻基,當時的客戶主腦是 Alfred So(蘇生也曾被封樓神),寫一兩句「鍾靈毓秀」,「碧波雪海極目收」,他會欣賞。現在的樓盤一味「豪」「御」「皇」「貴」, 25小時財大氣粗。那時其他樓盤好像還有《鹿茵山莊》,不誇張不囂張的,武俠小說的人物還可以住進去,更早期的逸廬、曉廬之類,西門吹雪文人雅士還勉強可以走出來。那時,曾有一個超貴的樓盤要推,好像是在《陽明山莊》還是淺水灣那類地段那級數的真正豪宅,根本不會做大型廣告推廣,祇會做一本精緻有格調高品味的簡雅樓書,以 direct mail形式送到真正的 privileged few手上,這才是真正的罕貴"exclusive"。
多年後我成了 ECD,遇上一個非常尊貴的樓盤,共十間獨立屋,每間過億,實地考察,屋內有電梯,我們笑說中幾千萬六合彩都要中幾次才買得起,可惜是之後莫財交幾十萬一個月的管理費。同事與客戶開會回來,提到也要替客戶的樓盤命個厲害的名,否則只用他們的 working name,好像「沒做嘢」,我建議不必,什麼豪御皇貴,都及不上門牌曰:《香島道 33號》。那個樓盤廣告,沒有洋人俊男美女飛機大炮,只銷「將罕有變成擁有」,因為 old rich是深居幽靜,不尚奢華,發財立品,免沾土豪暴發腐朽之氣。客戶即場 buy之。
幾時,我已不知香江如此多嬌,左連愛琴海,右逢法國南部,處處不是山明水秀,就是貴胄風流到你嘔為止,千篇一律。
北水南調之後是水土不服。出賣了價值觀和品味。
擺闊擺大款宣示國力軍力的國家,人民以買豪宅為宣示財富的捷徑。
曾經,香港人北上買別墅式住宅不過叫碧桂園五星級的家,歡天喜地貪價格廉宜;如今,大陸人南下擲金買帝王式豪邸盡是「御」、「殿」、「璽」,最緊要貴。曾經我們住的是××「大廈」、中半山東半山有的是「台」和「園」,老派如《瑞士花園》、《松柏新村》,中產如《太古城》、《黃埔花園》,幾時全都自我諸侯化割地封疆,不是稱皇就是住殿。
豪門名門,都是朱門,酒肉惡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