刪除 (關志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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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收到別人傳來的MSN信息,說透過這個網址就可以垂手知道誰在自己的名單上把你刪除。朋友言之鑿鑿說,這是真的有用,不是惡作劇。雖然,其實你知道這是沒意義的,你還是躍躍欲試,不惜為自己徒添煩惱。
誰把你封鎖,其實,聰明的你早已心裡有數。任何時間,不論晝夜,他永遠都是下線的,怎可能?然而,叫你目定口呆的,是有好幾個人原來刪掉了你,你一直都不知道。雖然大家已經是無言以對;但至少在平日,你會見到他在線,知道他平安。從他的名字,你窺見他的心情,洞察到一點他的近況。
MSN封鎖一個人,也許是打算忘記。MSN刪去一個人,忘記的決心一定更大。封鎖,畢竟骨子裡仍有一點點在乎;刪除一個人,似乎已經豁出去了。刪掉你之後,你一切的頭像,你上線下線,你的明言暗示,他根本不會再有機會看見。因此,真的要忘記,不是封鎖,而是刪掉。
以前有一套電影,叫《無痛失戀》。劇中,主角正是要設法尋找方法,刪掉不想留下的傷心記憶。因為痛,所以想忘記。其實,即或可以,刪除的最多都是自己的記憶。這好比在MSN,你可以封鎖一個人,你可以刪除一個人;但無論如何,沒有人可以在人家的MSN上刪去自己。
別人的記憶是屬於別人的。在人家的網誌看見自己的往事,加上一幀幀有自己的照片。原來一件事,可以有這樣的一個角度。這一個小節,那一句說話,如果不是在這處讀到,也許一生都不會想起。原來記憶也是選擇性的。
觸景傷情,多少地方,你和另一個人再去,你不會想起我?睹物思人,因此,你要刪掉我,你有多少東西要封存?愛的時候,的確物輕情義重。不愛的時候,扔掉你的禮物的機會,和禮物的折現值成反比。誰捨得把鑽石介指掉入海?
回憶,當你怕忘了,因此,你在白紙上一一寫下來,方便記憶重溫。回憶,當你怕記起,因此,你在白紙上一一寫出來,藉此宣洩忘記。你看,寫作是多麼的奇妙!
有人會在卡拉OK唱歌時突然泣不成聲,哭成淚人。因為本以為是忘記了,原來只是把一些記憶封存了而已。一支很普通的舊歌,令你回到那一年,那一天,那種感覺。一切都還未刪掉,而且忽然歷歷在目。
容祖兒早年有這樣的一句歌詞:因你犯下大錯都慘不過教我記得彼此熱戀過。套用近日萬聖節的宣傳廣告說,鬼叫我記得你好,鬼叫我忘不掉你。刪不掉的記憶,只能當為冤魂不散;碰上時,你只能說聲「借過」。
刪不掉,其實是保護,是警惕,也是教訓。刪掉了,也是一種釋放,否則誰還有勇氣再去愛呢?
你說得很好:不想聽見,是因為想忘記;想忘記,是因為還會痛;還會痛,是因為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