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又叫了》讀記之四十三──教會的血流成河
像後代針對薩克森人、Albigenser、Waldenser、胡根諾特信徒、普魯士人和Liven人的迫害,對他們從來就沒有過。這種形式的宗教戰爭不符合羅馬思維方式。
神學家J. G. 赫爾德爾
折磨被告以求獲得供詞或者稅收,在基督教時期要比之前的數百年更經常、更殘酷。如果看看我們虔誠的中世紀留下來的刑房,我們只能贊嘆其創造力,這種創造力無以倫比地超越了古代異教在殘害人方面的一切成就。
Otto Seeck
包括奧古斯丁在內,幾乎所有的教會之父都想給人留下一種印象,好像最初的幾個世紀就是一系列對教會的大力攻擊,好象所有的皇帝都是粗暴的基督徒迫害者。實際上,公元 1 和 2 世紀的皇帝自認為足夠強大,根本就無需關注這麼一個名聲糟糕的下層人宗教團體。如果帝國動一次手,那也是因為民間的敵視情緒過於強大。不論是特拉揚還是哈德里安或是他的後繼者,都沒有明確禁止基督教。比如特拉揚在位的 20 年間,除了 Plinius下令處死的幾個基督徒,可以肯定地說,只有一個基督教的殉難者,那就是阿提亞的主教 Ignatius。現代史學研究已經證明,在近 200 年的時間內,帝國政府部門對基督教的寬容不亞於其他任何異教宗教。
基督教通常所說的十次大迫害不符合歷史事實。如同基督教內的許多東西,迫害活動的次數也是一個捏造,是為了與埃及十災相呼應。除了尼祿治下的縱火犯審判,從尼祿到康斯坦丁的50位皇帝中,只能證明 5 位皇帝治下有國家組織的迫害活動。「它們(迫害活動)持續時間都很短,這就是為什麼真正的殉難者人數很少的原因」。(施奈德︰古代基督教精神史,第二卷)
天主教會的歷史描述,尤其是其通俗讀物,幾乎總是傳播相反的觀點。「殉難者的人數不能準確確定,即使稱不上百萬,那麼也可以說在尼祿統治下有很多,後來的更多。」這不是在暗示至少有幾十萬殉難的信仰英雄嗎?另一個當代天主教徒更是炫耀「兩個世紀充滿了人數多得驚人的一群額頭頂著殉難之血的英雄形象,」甚至認為基督教在公元1世紀末就已經「淌在自己的血河之中」。事實上,基督徒淌自己的血河是在教會開始燒殺異端和巫女之後。比如一個天主教徒就已經考證出,希臘 250 年間號稱的 250 起殉難事件只有大約20起是有史可查的。而令人肅然起敬的基督徒奧利根(公元 254 年去世)毫不遮掩地承認,基督教的血證人數「很少也很容易數清楚」。
直到公元 3 世紀中葉,很少有教士被處決,受害的往往是生命不值錢的小人物,受罰特別重的是奴隸,而屬於上流社會的基督徒平安無事。他們不用去祭獻,通過賄賂就可以買到祭獻證明。如果不得已對大人物下手,那麼處罰是殺頭或流放,而他們在流放地過得反倒更好。主教 Cyprian 的傳記作者把他的流放地描寫得如同天堂︰一個美麗的地方,舒適的設施,愛的奉獻,眾多的來訪者,甚至還有一次 「美妙的上帝的來訪」,簡而言之,那里有「尋找上帝的國和公義的人被應允將會得到的一切」。
直到公元 250 年的兩個世紀間沒有一個羅馬主教被殺就很能說明問題,儘管這些主教在羅馬是與皇帝肩並肩地行使統治!教會也自覺這是一個缺陷,所以,在最古老的教皇譜 Liber pontificalis 中,公元 2 世紀末的「教皇」Viktor 就已經被打扮成了殉難者,儘管他如同一位天主教徒所說根本就不是。
第一位在迫害中受害的羅馬主教是 Fabian。但是,他根本就沒有被判死刑。Fabian 主教在公元 250 年 1 月 25 日死於獄中,嚴格地講算不上殉難者。儘管如此,他的聖椅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有人去坐,一直到在自己身邊寧可容忍皇位競爭者也不容忍主教的德修斯在出征哥特國王 Kniva 時戰死於 Dobrudscha 沼澤地之後,教會才又有了一位「教皇」,這就是在教會的殉難者檔案中被砍頭的 Kornelius。事實上他是自然死亡的。一位天主教神學家寫道︰「把 Kornelius 打扮成殉難者的檔案毫無價值。」同樣,把羅馬主教 Stephan 一世說成是殉難者的檔案也是偽造的,但是教會最新的教會史還說他是殉難者。老教會已經把到德修斯迫害時期的總共 17 位主教中的 11 位打扮成了殉難者,儘管他們中間沒有任何一個殉難,到後來,直到康斯坦丁的所有「教皇」乾脆都成了「血證」。
在北非,當時西方天主教的大本營,如同 Cyprian 的傳記作者所說,直到公元 258 年沒有任何一位主教成為殉難者。所謂的迫害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危害了基督徒,可以從 Cyprian 被殺看出來。當時,他的教會所有的成員陪伴著他,叫喊著要同他一道去死,毫無用處。公元 180 年之前,非洲教會根本就沒有殉難者。如果有什麼主教為了自己的信仰而死,那麼他的殉難就比普通基督徒的殉難高級。
多數的教會領袖顯然是通過潛逃保全自己的生命,其中包括許多著名的人物,比如教會之父克萊門,Gregorius Thaumaturgus主教,Cesarea 的 Euseb,亞歷山大教父大Dionysius,後者在一次區域性迫害爆發是如此窘迫,只能爬上沒有鞍子的坐騎逃跑。主教 Cyprian 在迫害開始之前也聽從上帝親自給他的「躲藏起來」的指示,從藏身之處給被關押的低等基督徒大寫安慰信和鼓勵信,祝賀他們立場堅定,祝願他們摘取殉難者的桂冠。
即使天主教神學家也認為,多數主教都潛逃了。老教會都知道這一點,所以在眾多的偽造的殉難者檔案中很少有主教作為殉難者出現。有些主教從一國逃到另一國,以便能為自己的教會把自己保存下來。據說,亞歷山大的彼得就是通過這種途徑到達了羅馬帝國的邊境,一直到 306 年的復活節他才有能力處理教會 303 年的事務。但是,最後他還是沒有逃脫自己的命運。
當然,教會是允許逃跑的。所謂的教會,這就是首先給自己頒發逃跑許可的主教們。比如亞歷山大的彼得主教在自己的藏身之處給教徒們寫信,詳細說明逃跑不僅是允許的,而且對教會的領袖而言簡直就是戒命(戰爭中的軍方高級人士和國家政客也是為了大局利益保全自己)。基督徒的聖書要求教徒們堅守信條直到殉難,即使 Cyprian 也在寫給 Fortunatus 的一篇小論文裡羅列相關的聖經教導,強烈要求信徒立場堅定,僅僅服務於上帝,追隨耶穌的受難之路,許諾天堂裡有等待殉難者的最高報答,等等,當然,他同時又悄悄說明,「聖經並不反對基督徒通過逃跑躲避迫害」,畢竟聖經裡有救命的話語︰「有人在這城裡逼迫你們,就逃到那城裡去。」
只是,聖經原文的下一句說明,這種逃跑是和傳教結合在一起的,逃往中的基督徒卻極少想到這一點。而且,耶穌只允許使徒逃跑,把遣送他們作為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所以教父們在引用第一句話作為逃跑許可的時候,全然不顧第二句話。而把精義置於字義之上的基督徒,比如 Montanus 的追隨者,禁止逃跑或賄賂官員,以至亞歷山大的克萊門說某些異端有受難癮。
教會讚賞的當然是另外的戰術。一個教徒在受迫害時放棄一切,急急忙忙藏了起來,他被 Cyprian 稱為「好戰士」。教會也完全同意賄賂官員。儘管如此,逃亡的基督徒還是良心不安。職位高的可以給自己找借口,說是接受了上帝的旨意,但是級別低的基督徒說受了上帝的指示,在大人物眼裡就不算什麼了。
殉難者
想要成為殉難者,只需要堅守信條。最初,這一頭餃不需要死就可以得到,甚至不要受過苦。直到後來教會才開始區分單純的堅信者 cofessor 和血證 martys。
但是,殉難者也可以是為了躲避逮捕、強奸或肉刑和因此可能帶來的脫教行為而跳樓、跳水或主動跳入火堆的自殺者。教會完全同意並經常竭力讚揚這種自殺行為。
亞歷山大的 Dionys 主教顯然認為在逃往過程中死於野獸、強盜或疾病的基督徒也是血證。據自己也曾經逃亡的 Dionys 說,這樣的英雄不是少數,但是他提到的只有失蹤後沒有再能發現的 Nipolopolis 的主教 Chäremon 及其妻子。
據教會之父特圖良說,教會還有不堅定的殉難者候選人,比如 Pristinus,為了堅定他的信仰,「在最後一天,就是受審問的那天,一大早就給他喝了加香料的酒」。特圖良聲稱,這很難說是當時的「時尚」。但是,教會曾激勵人們去殉難,比如通過絕對保證幸福永生。殉難者可以不用進入地下就可以直接上天堂,甚至,他們不僅不用受末日審判,而且還要與耶穌一道審判他人。後世本來就不該有的基督教士兵不也被許諾陣亡時直接從戰場上升入天堂嗎?
這里不想貶低為自己的信念而死的人所作出的犧牲,這是天主教徒過去和現在對教會之外的殉難基督徒的作為,直到今天,一位天主教教會史家還在污蔑另外信仰的受難基督徒為「地道的暴匪和叛徒」。但是,我們不用同意 Mark Aurel 的炫耀,也不用像 Epiktet 一樣說他們不理智,這樣的受難作為宗教狂熱的表現,與其說值得敬仰不如說更值得遺憾。即使像奧利根這樣的一位人物也認為,在那些殉難者和堅信者中也不乏虛偽之徒,赫爾德爾對基督徒的血證也持批判態度。據一位現代神學家的考證,英勇的反抗「大多來自年輕人,他們在那一刻覺得自己注定要扮演英雄的角色」。
不論如何,重要的是,不論老教會如何炫耀這種血證,殉難者之死並不能為基督教的「真理」「證明」什麼。哪一個基督教真理需要證明呢?是天主教徒的呢還是馬雄追隨者的真理呢?是 Montanus 的追隨者的還是 Novoatian 的追隨者的真理呢?所有這些教派都有殉難者。而且,殉難者並不總能給信徒帶來勇氣。哥林多主教 Dionysius 寫道,雅典主教 Publius 殉難而死後,他的教會幾乎離教而去。
最初三個世紀,所有殉難的基督徒估計有 1500 人,這個數字可能很成問題。現在可查的書面史料只記載了幾十個殉難者。現在我們就可以回憶一下,與中世紀的異端和巫師迫害相比,早期基督徒所受的苦難是多麼微不足道。僅僅天主教公爵阿爾巴一人就處死了 20000 新教徒,被基督徒殺害的猶太人數以十萬計,教會的巫師恐懼狂造成的受害者估計就有 900 萬。
古代基督徒號稱流成河的血,大部分不過是傳說,多得令人驚訝的是脫教者。所以,教會對脫教的教徒只能越來越寬鬆。在原始基督教,脫教是不可饒恕的死罪,但是,如果教會想繼續存在,最初的這種嚴厲就越來越難以維繫。這樣,教會是存在下來了,但是準確些說不是殉難者的教會,而是只要危險一過就乖乖悔過回到教會懷抱的脫教者的教會。迫害期間,主教 Trophimus 帶著他的教會的幾乎全部信徒集體祭獻,情況一好轉,他馬上就贖罪,帶著他的教會的全部成員又全部成了基督徒。Cyprian 讚賞地寫道︰「沒有 Trophimus 的領導,他們中沒有任何一個會回到教會來。」是的,這是教會這個組織的凱旋。如同 Eduard Schwartz 所說,這就是教會衝鋒陷陣、戰無不勝的戰術︰「勇猛的火爆性子和立場堅定的扮演英雄角色,大多數都臨陣逃脫,只等待迫害降溫後回來佔領空了的板凳。」
基督教的殉難者實際上少得可憐,所以事後才大力捏造殉難者,而且捏造的比謙卑的真正殉難者受苦受得更英勇、死得更慷慨激昂。
由鄉下人進城張貼 @ 2007-03-24 18:40:25 (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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