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希望陪伴媽媽,一起到老!
只有在愛的溫度裡,教育才能成功!
多年前,在我五年級的班上,中午吃營養午餐時,偶爾會多出一隻雞腿、雞翅膀、滷蛋或紅燒獅子頭……等食物,而我就會問:「老師這裡還有一隻雞腿,誰想要吃?」此時,小萱幾乎都會舉手說:「老師,我想吃!」
小萱就是這樣的小女孩,很愛吃,什麼東西她都說:「老師,我要吃!」可是,她並不胖,只是每天的穿著都不太乾淨,看起來有點髒髒的。
我心裡常嘀咕:「小萱這女孩,怎麼會這麼貪吃、愛吃?」而且,她還常把同學們吃剩下的飯、菜包起來,說是要帶回家去給小狗吃;可是,其他同學偷偷告訴我說:「老師,小萱家裡根本就沒有養狗!」
一天,有個老太婆來到了教室,對我說:「倪老師啊,我是小萱的外婆啦!小萱平常乖不乖?有沒有用功唸書……」
「啊?妳是小萱的外婆?可是,怎麼從來沒看過妳來看她?」我有點訝異,因我知道,小萱是單親家庭的小孩,媽媽早就過世,她每天都是獨自一個人來上、下學。
外婆聽我這麼一問,眼淚就不停地流下來:「老師啊,我也是沒辦法,我是很苦、今天才找到小萱的。老師……妳可能不知道,小萱她媽媽……是喝農藥自殺的!那個時候,小萱才三歲多,我女兒跟她老公吵架,老公跑出去、不回家,我女兒氣不過,就在兩個孩子面前喝農藥自殺……」
「啊?怎麼會這樣?」我愣了一下。
「對啊,我也不知道我女兒怎麼會這麼糊塗!她喝了農藥,肚子痛得一直大叫,倒在地上滾來滾去,小萱跟她快一歲的弟弟,也嚇得在媽媽身旁一直哭叫!很久以後,鄰居聽到了,才叫救護車來,把我女兒送到醫院,可是,已經太晚了,救不活了……」外婆說著,也不斷地擦拭眼淚。
媽媽死了,爸爸也不見了,家裡只剩下小萱抱著不停哭鬧的幼小弟弟;小萱知道弟弟肚子餓了,餓得一直哭鬧,可是,家裡實在沒什麼東西可以吃呀,所以,小萱只好抱著弟弟一起哭!
後來,爸爸很不諒解媽媽不顧孩子、喝農藥自殺,就與外婆家斷絕關係,偷偷搬家;而外婆思念孫女、孫子,天天以淚洗面、四處打聽,最後才輾轉聽鄰居說,小萱正在我的班上就讀。
聽了外婆的陳述,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小萱從小心裡就有極大的悲慟和陰影--她親眼目睹媽媽喝農藥自殺、在地上翻滾;而她又沒有東西給弟弟吃,所以她每天都「很沒安全感」,總覺得東西不夠吃,也怕弟弟哭叫「肚子餓、沒東西吃」;於是,小萱每天都把營養午餐中多出的食物,或同學的剩菜、剩飯帶回家,以備不時之需。
小萱的心,始終是惶恐、是不安。而她天天「打包剩菜、囤積食物」,已經變成一種保護自己、讓自己心安的「習慣」;真正的她,並不是個貪吃的小女孩啊!
不久,母親節到了,我要班上的孩子們畫一張「媽媽的畫像」,孩子們都興高采烈地盡情塗鴉、畫圖;可是,只見小萱愁著小臉、怯生生地走到我桌前說:「老師,我可不可以不要畫我媽媽的畫像?」「為什麼?」我問。
這時,小萱低著頭哭泣地說:「我……我已經記不得我媽媽……到底是長什麼樣子了……我爸爸……早就把我媽媽的相片……全部都燒掉了……」
我泛紅著眼眶、抱著小萱,拍拍她的背說:「沒關係,妳不畫媽媽的畫像沒關係!」
小萱一聽,擦著眼淚、睜大眼睛說:「老師,那我寫一首詩給媽媽好不好?」「好啊!」我笑笑地說。
下課時,小萱交給我她寫的一首小詩,送給她在天上的媽媽,詩名為「希望」:
「希望,我能幫媽媽搥搥背;
希望,媽媽永遠不會死;
希望,我長大後,能買一間好大好大的房子,給媽媽住!
我要告訴媽媽--
我不會天天只看電視!
我只希望,陪伴著媽媽,一-起-到-老-」
戴老師小講台
德國文化教育學者斯普朗格(Edward Spranger)曾說:「只有在愛的溫度裡,教育才能成功,才能真正影響人的內心。當老師與學生相處時,愛的力量會透過互動和情感而散發出光芒!」
的確,愛需要有「熱熱的溫度」,才會有光芒、才能點燃學生的熱情!然而,老師有時會和一般人一樣,只用「有限的訊息」或「先入為主的印象」,去論斷、評價學生,以致造成錯誤的判斷。就像本文中的倪老師,原本她以為小萱是個又髒、又貪吃的小女孩,未料,小萱的背後,竟有如此令人鼻酸的故事!
「只有親近,才能了解。」親近,是愛的基本動作;沒有親近,如何能觀察細微?沒有關愛,如何探知孩子內心的痛苦與不安?因此,老師有時必須像偵探福爾摩斯一樣,「用心觀察、細心體會、真心親近」,才能找出深藏在孩子心中的「謎底」,進而盡全力地去輔導他。
徐志摩的詩句寫道:「春天像初生的嬰兒,從頭到腳都是新的。」孩子在一生中,就像是春天,也是初生的嬰兒,從頭到腳都是新的,都需要老師和父母用溫柔來澆灌他、愛撫他、雕琢他;尤其,在看到孩子怪異的行為時,必須用「更寬容的眼光和態度」去對待,因為--「愈是老師不喜歡的學生,愈需要老師的關愛和疼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