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咒新娘-5
五、摘一朵野菊送給你
莊家有一個世傳的規矩,每當世家男丁娶親後産下子嗣,就必須去海外打理家族的産業。
莊家偌大的家業,其實真正的根基是在那遙遠的夷國,穿過海、越過洋,總有源源不斷的金銀回來,只是,很少有男人再能回來。
莊家所有的新婦,都在遙遙無期的等待中白了青絲,暗了容顔,最快活的,也不過是那新婚時的一年幾月。
也因了這個原因,到了這一代。一脈獨苗的凱淵,更加躲不了這樣的命運。
他的年少風流,無盡輕狂,終究也是包含了對未知命運的恐懼與憂傷。
因此,到了十八歲,即使他風流之名已經揚遍全城,在外不知多少鶯鶯燕燕紅粉枕邊,在莊家莊園裡,他卻始終是滴水不漏的恪守著禮節,絕不讓把柄落在老太太手中,只因父輩的悲劇早已讓他深知,能拖一時便一時,一旦有了子嗣,他那茫茫無歸期的海外之行也將不可避免了。
再怎麼小心,卻終究沒有躲過新來的丫頭小秋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她那提裙時一轉身的嬌俏,碎鈴般細細的輕笑,秀眉輕輕一挑,亮亮的眼睛裡,滿是調皮,喚一聲“少爺”,甜軟的聲音,瞬間入了他的骨。
她是這死氣沈沈的莊園裡,他從未見過的輕靈美麗的生命。
秋日的陽光下,一身白衣英俊異常的他忘情的握住了她的手,雲兒像輕紗一樣披著整個大地,她就那樣笑著,點燃了他的火,轉眼壓碎一地野菊。
也曾海誓山盟,也曾紅袖添香,甚至也曾讓他對那些牆外野花動過收心的念頭。
更可喜的是,竟然沒有人像戲文裡唱的那樣,阻攔他們的相戀,連老太太的眼神,也是如鏡裡的水,看不出一點喜怒。
於是,他忘形了。
直到小秋含嗔帶笑的告訴他,她有了他的孩子。
孩子,他的孩子。
老太太沒有表情的說,生下來吧,只要願意,那就是你的孩子,她就是莊家的媳婦。
石破天驚。
他終於瞭解為什麼沒有人阻攔他,那狡猾如鬼的老祖宗,料定了他,不敢要那孩子,不敢要她!
躲啊躲,躲到十八歲,卻仍然逃不過這一關。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還是那樣的雲兒下,他對她說:“小秋,乖,拿掉他,我們不要他。”
他沒有想到,只是個丫頭命的她,卻有比天還高的心,那曾經令他著迷的小小秀眉,那樣緊緊的鎖著,也不哭,也不鬧,只是重覆著:“我要他,你不要,我要。”
哪裡能有她選擇的餘地?她要就是他要,他明白這個道理,那孩子一旦墜地,就是他啓程的開始。
她甚至對他說:“少爺,我不怕那些家規,我要生下我們的孩子。你去那夷國,我也跟了你,你去哪裡,我都帶了孩子跟了去!”
他驚極,瞬間覺得她的可怖。
她,竟然敢說出這樣大逆的話來,那一代代傳下來的家規,是可以更改的嗎?......
當然不可以,當然不可以!
陰森森的祀堂裡,那如屍般森冷的老祖母輕摟著他,他頭一次感覺她的親近。
他喃喃的,向她求救。
她沒有表情的吩咐下人:“把藥拌在她碗裡,讓她吃。”
一言既出,他不敢邁出那大門一步,他的心裡,有著冰涼的水一波波漫透。
那樣烈性的小女子,她會掙扎吧?她會怨恨吧?她會叫他的名字嗎?
三個時辰後,下人來報,小秋寧死不肯服藥,喊著少爺的名字,一頭撞死在廊柱上。
意料中的結局,卻仍然有著不可承受的哀傷,他掙扎著哭泣,
“我要去再看她一眼。”
那老祖母意味深長的按住他,吩咐下人,屍身抬進來,給少爺看。
他至死也不能原諒自己最後想見她一眼的衝動,他悔極看了她的屍身。
那頭頂的大洞,那從頭到腳的血,那曾經讓他迷戀此刻卻如鬼一般瞪著血目,那不是他可愛的小秋,那分明是厲鬼索命!
他驚叫起來:“我不看了!我不看了!我再也不要看了!”
他感覺老太太枯樹一樣的手落在他的頭上,她一字一字慢極地說:“少爺說,再也不看了,抬下去,燒了,把骨頭銼乾淨,灑到田裡作肥,再也不要讓少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