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6年11月24日
還 斂 集 ： 佛 利 民 的 辯 才 (張五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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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 利 民 謝 世 ， 評 論 及 追 悼 文 字 不 少 提 到 他 舉 世 無 匹 的 辯 才 。 與 佛 老 相 交 四 十 多 年 ， 辯 論 或 討  過 無 數 次 ， 說 一 些 我 知 道 的 有 趣 往 事 ， 好 叫 同 學 們 能 得 到 一 點  發 。
佛 老 的 辯 才 究 竟 有 多 厲 害 呢 ？ 早 就 知 名 天 下 ， 三 位 朋 友 的 評 語 可 見 端 倪 。 一 九 六 七 年 的 春 天 ， 與 麻 省 理 工 學 院 的  授 度 瑪 （ E.Domar ） 談 到 佛 老 的 辯 才 ， 他 說 ： 「 如 果 我 面 對 死 刑 審 判 ， 找 辯 護 人 我 不 要 律 師 ， 要 佛 利 民 。 」 一 九 六 八 年 在 芝 加 哥 大 學 ， 與 夏 理 ． 莊 遜 （ H.Johnson ） 談 到 辯 才 ， 他 說 平 生 所 遇 ， 只 有 兩 位 大 概 可 以 打 個 平 手 ： 一 個 是 凱 恩 斯 ， 一 個 是 佛 利 民 。 一 九 六 九 年 佛 老 到 洛 杉 磯 加 州 大 學 訪 問 了 兩 個 星 期 ， 我 問 該 校 自 命 天 才 （ 其 實 確 是 天 才 ） 的 湯 遜 （ E.Thompson ） ， 佛 利 民 給 他 的 印 象 如 何 。 他 用 兩 個 字 回 應 ： Greased lightening （ 塗 了 滑 油 的 閃 電 ） 。 閃 電 還 不 夠 快 ， 要 塗 上 滑 油 來 形 容 ！
一 九 六 三 年 的 暑 期 ， 艾 智 仁 靜 靜 地 對 我 說 佛 利 民 會 在 Santa Barbara 的 加 大 分 校 講 話 ， 不 公 開 的 。 我 駕 車 個 多 小 時 赴 會 ， 是 個 小 室 ， 在 場 僅 十 多 人 ， 都 是 該 校 的  授 ， 學 生 只 我 一 個 。 佛 老 準 時 進 室 ， 說 只 答 問 題 ， 不 講 。 問 題 紛 紛 提 出 ， 佛 老 斬 瓜 切 菜 ， 見 血 封 喉 ， 令 人 嘆 為 觀 止 。 當 時 他 五 十 一 歲 ， 如 日 方 中 。 中 途 他 突 然 談 到 日 本 的 明 治 維 新 ， 我 剛 好 作 過 研 究 ， 指 出 該 維 新 主 要 是 私 有 土 地 加 上 轉 讓 權 ， 使 大 量 農 民 遷 往 都 市 ， 經 濟 增 長 於 是 一 日 千 里 。 那 是 我 第 一 次 與 佛 老 交 手 。 他 問 我 什 麼 名 字 ， 我 說 了 。 當 他 知 道 我 只 是 個 學 生 ， 問 我 的 老 師 是 誰 。 我 說 是 艾 智 仁 。 他 說 ： 「 怪 不 得 ！ 」




一 九 六 七 年 的 聖 誕 前 夕 ， 在 芝 大 蒙 代 爾 之 家 酒 會 後 ， 與 佛 老 步 行 回 家 （ 他 的 公 寓 在 我 住 的 宿 舍 隔 鄰 ） ， 辯 論 了 大 約 十 五 分 鐘 。 知 道 我 的 博 士 論 文 是 佃 農 理 論 ， 他 一 連 串 地 提 出 多 個 問 題 。 該 題 材 我 剛 下 了 年 多 工 夫 ， 對 答 如 流 。 跟  整 晚 睡 不  ， 試 圖 理 解 佛 老 怎 可 以 想 得 那 麼 快 。 想 通 了 大 概 ， 之 後 與 佛 老 辯 論 就 懂 得 怎 樣 應 付 了 。 當 時 我 是 得 到 芝 大 的 一 個 博 士 後 獎 金 才 到 那 裡 去 的 。 兩 天 後 舒 爾 茲 召 見 ， 說 要 聘 請 我 為 助 理  授 。 我 當 然 高 興 。 舒 老 補 充 說 ： 「 兩 天 前 的 晚 上 你 跟 佛 利 民 辯 論 ， 他 推 薦 聘 請 你 。 」
一 九 六 八 年 的 秋 天 ， 成 了 名 的 T.Saving 從 老 遠 跑 到 芝 大 要 跟 佛 老 辯 論 一 個 貨 幣 理 論 上 的 話 題 ， 約 好 了 時 間 。 事 前 此 君 與 我 吃 午 餐 ， 我 說 ： 「 佛 利 民 太 快 ， 你 沒 有 嘗 試 過 不 可 能 應 付 ， 還 是 用 書 信 辯 論 好 了 。 」 他 說 不 能 臨 陣 退 縮 。 大 家 約 好 事 後 在 咖 啡 室 相 聚 ， 說 說 戰 果 。 兩 個 小 時 後 見 到 他 ， 我 問 ： 「 戰 果 如 何 ？ 」 他 答 ： 「 應 該 聽 你 的 ， 以 書 信 跟 他 辯 論 。 」
博 學 多 才 ， 技 術 了 得 ， 智 商 超 凡 ─ ─ 當 年 可 以 出 入 芝 大 經 濟 系 這 個 少 林 寺 的 ， 都 有 這 些 條 件 ， 佛 老 更 不 用 說 。 他 與 眾 不 同 之 處 ， 是 想 得 快 ， 快 得 離 奇 ， 不 親 眼 見 到 不 容 易 相 信 。 其 他 的 優 勝 條 件 都 有 關 ： 基 礎 理 論 他 掌 握 得 通 透 ， 辯 論 時 永 遠 用 最 淺 的 分 析 （ 朋 友 ， 相 信 我 吧 ， 深 容 易 ， 淺 困 難 ） ， 效 果 是 他 的 論 點 清 晰 絕 倫 。 加 上 有 恃 無 恐 ， 於 是 客 觀 ， 這 就 成 為 一 個 現 象 了 。
一 九 八 二 年 回 港 任 職 不 久 ， 同 事 陳 坤 耀 說 他 聽 到 佛 利 民 好 勝 ， 辯 論 時 不 肯 認 錯 。 我 說 ： 「 不 可 能 對 。 佛 老 認 錯 快 過 閃 電 ， 認 了 錯 對 手 也 不 知 道 。 」 不 止 此 也 。 我 自 己 的 經 驗 ， 是 如 果 佛 老 認 為 你 的 觀 點 比 他 的 好 ， 他 會 立 刻 站 在 你 那 邊 ， 替 你 發 展 下 去 。 你 怎 麼 辦 ？ 如 果 你 好 勝 ， 會 被 迫 走 上 與 自 己 相 反 的 方 向 ， 而 佛 老 則 拿  原 來 是 你 的 論 點 ， 勝 了 你 。
與 佛 老 交 手 ， 我 堅 守 自 己 的 思 想 與 研 究 所 得 ， 而 他 比 我 知 得 多 的 題 材 ， 我 求  。 是 的 ， 當 年 與 佛 老 口 辯 ， 好 勝 必 敗 ！

多得啊李局長唔少!

[ 本帖最後由 CHANGMAO 於 2006-11-24 03:43 PM 編輯 ]

引用:

原帖由 CHANGMAO 於 2006-11-24 03:42 PM 發表
日期：2006年11月24日
還 斂 集 ： 佛 利 民 的 辯 才 (張五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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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 利 民 謝 世 ， 評 論 及 追 悼 文 字 不  ...

竟然係長毛哥對佛 Sir 最有心，讀書人即係讀書人    定係與佛有緣？！？  

蘋 論 ： 別 了 ， 香 港 的 良 師 益 友

在 前 天 逝 世 的 經 濟 學 大 師 佛 利 民 先 生 早 在 五 、 六 十 年 代 已 名 動 學 術 界 ， 譽 滿 學 術 圈 ， 他 的 著 作 更 是 多 得 不 可 勝 數 ， 從 非 常 深 奧 的 專 門 學 術 著 作 到 報 紙 雜 文 都 有 ， 其 中 最 為 一 般 人 熟 知 的 大 概 要 數 《 Free to Choose 》 （ 選 擇 的 自 由 ） 這 本 書 。 不 少 學 生 、 教 師 、 商 界 領 袖 、 政 治 人 物 都 是 從 這 本 書 開 始 認 識 佛 利 民 這 個 名 字 ， 開 始 認 識 佛 利 民 的 經 濟 思 想 ， 開 始 明 白 自 由 市 場 的 運 作 及 它 的 種 種 好 處 的 。

《 Free to Choose 》 其 實 不 僅 是 一 本 書 ， 它 也 是 一 套 由 佛 利 民 先 生 粉 墨 登 場 介 紹 自 由 經 濟 理 論 的 電 視 特 輯 。 這 個 電 視 特 輯 一 九 八 ○ 年 在 美 國 推 出 時 哄 動 全 國 ， 不 少 電 視 台 預 留 最 佳 時 間 播 出 有 關 節 目 ， 紐 約 市 一 家 電 視 台 更 以 《 Free to Choose 》 硬 撼 Super Bowl （ 超 級 碗 美 式 足 球 決 賽 ） 的 電 視 直 播 節 目 。 佛 利 民 先 生 在 他 跟 太 太 合 寫 的 回 憶 錄 《 Two Lucky People 》 中 說 ， 他 們 原 先 打 算 把 電 視 特 輯 命 名 為 《 The Invisible Hand 》 （ 無 形 之 手 ） ， 然 而 特 輯 的 監 製 、 製 作 人 員 及 電 視 台 的 高 層 異 口 同 聲 的 反 對 這 個 名 字 。 最 後 經 過 大 半 年 的 反 覆 推 敲 ， 其 中 一 位 工 作 人 員 建 議 用 《 Free to Choose 》 作 為 節 目 名 稱 ， 佛 利 民 夫 婦 一 聽 到 這 個 名 字 就 二 話 不 說 的 接 受 ， 而 提 出 建 議 的 工 作 人 員 則 因 此 而 贏 得 一 瓶 法 國 香 檳 。

佛 利 民 夫 婦 對 《 Free to Choose 》 這 個 名 字 「 一 見 傾 心 」 絕 不 是 偶 然 的 ， 因 為 選 擇 的 自 由 不 僅 是 貫 串 整 個 電 視 特 輯 ， 整 本 書 的 核 心 思 想 ， 更 是 佛 利 民 夫 婦 的 基 本 信 念 、 核 心 價 值 。 應 該 看 到 ， 佛 利 民 先 生 雖 然 以 經 濟 理 論 特 別 是 貨 幣 理 論 名 揚 於 世 ， 但 他 真 正 關 心 的 始 終 是 平 民 百 姓 的 福 祉 ， 始 終 是 平 民 百 姓 的 價 值 與 尊 嚴 。 對 佛 利 民 來 說 ， 最 能 體 現 個 人 價 值 與 尊 嚴 的 莫 過 於 讓 平 民 百 姓 有 選 擇 權 、 有 選 擇 的 自 由 ； 只 有 讓 平 民 百 姓 有 選 擇 的 自 由 ， 他 們 才 是 自 己 命 運 的 主 人 ， 才 能 為 自 己 的 行 為 負 責 ， 才 能 盡 展 自 己 的 抱 負 及 才 能 ； 也 只 有 讓 平 民 百 姓 有 選 擇 的 自 由 ， 他 們 才 能 真 正 有 尊 嚴 的 過 活 。


而 要 讓 平 民 百 姓 有 選 擇 的 自 由 除 了 在 政 治 體 制 上 確 保 公 平 參 與 外 ， 在 經 濟 上 同 樣 要 讓 人 民 自 己 當 家 作 主 ， 同 樣 要 減 少 官 僚 或 政 府 的 干 預 及 操 控 。 此 所 以 佛 利 民 多 年 來 不 斷 對 政 府 的 有 形 之 手 口 誅 筆 伐 ， 不 斷 倡 議 政 府 減 少 規 管 ， 不 斷 提 出 種 種 極 具 創 意 的 構 思 如 學 券 制 等 ， 希 望 讓 家 長 、 讓 一 般 人 可 以 重 新 掌 握 決 定 權 。 像 這 樣 一 位 真 正 致 力 為 庶 民 謀 幸 福 、 為 平 民 百 姓 爭 取 最 大 自 由 空 間 的 人 ， 實 在 是 非 常 值 得 尊 敬 、 非 常 讓 人 懷 念 的 。

而 對 香 港 人 來 說 ， 佛 利 民 先 生 更 是 一 位 無 可 替 代 的 良 師 益 友 。 自 從 六 十 年 代 初 開 始 認 真 留 意 香 港 的 經 濟 情 況 、 發 展 模 式 及 不 干 預 政 策 後 ， 佛 老 對 香 港 一 直 青 眼 有 加 ， 並 曾 把 香 港 說 成 是 資 本 主 義 市 場 經 濟 的 最 後 堡 壘 ； 其 後 他 在 攝 製 《 Free to Choose 》 電 視 特 輯 時 更 特 意 在 香 港 取 景 及 講 述 香 港 的 成 功 經 驗 。 前 幾 個 月 當 特 首 曾 蔭 權 先 生 公 然 表 示 積 極 不 干 預 政 策 不 存 在 時 ， 已 年 屆 九 十 四 歲 的 佛 老 並 沒 有 選 擇 沉 默 ， 他 選 擇 再 掄 起 健 筆 ， 在 《 華 爾 街 日 報 》 撰 文 批 評 曾 特 首 及 特 區 政 府 錯 了 ， 認 為 香 港 不 應 該 放 棄 行 之 有 效 及 帶 來 驕 人 經 濟 成 就 的 不 干 預 政 策 。 試 想 想 有 哪 一 位 經 濟 學 大 師 像 佛 老 那 樣 關 心 香 港 、 有 哪 一 位 經 濟 學 大 師 像 佛 老 那 樣 幾 十 年 來 不 斷 為 香 港 的 福 祉 建 言 呢 ？ 像 這 樣 一 位 良 師 、 像 這 樣 一 位 好 朋 友 ， 我 們 能 不 敬 重 、 能 不 懷 念 嗎 ？

佛 利 民 大 師

永 垂 不 朽

         

佛利文 的確是本世紀最偉大的經濟學家之一, 但睇 張五常 的那篇文章, 除了一直聽到他自己在誇讚自己之外, 睇唔出佢係香港最偉大的經濟學者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