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台灣「彩虹革命」﹗
【明報專訊】自從1986年菲律賓藉着「人民力量」，以一場「黃顏色革命」群眾運動，趕走了特權貪腐的獨裁者馬可斯後，「人民」在促成歷史及政治的改變上就日益成為真正的主角。
賡續於菲律賓的「黃顏色革命」之後，接着有1989年捷克的「天鵝絨革命」、2003年格魯吉亞的「玫瑰革命」、2004年烏克蘭的「橙色革命」、2005年黎巴嫩的「雪松革命」，以及今年發生在泰國的「正黃色革命」。所有的這些，都可統稱為「顏色革命」。
在上述的各種「顏色革命」裏，大致可分兩類﹕
其一，捷克的「天鵝絨革命」和泰國的「正黃色革命」，乃是它們本國人民的自主表現，似乎並無明顯外國勢力的介入。
其二，如格魯吉亞的「玫瑰革命」、菲律賓的「黃顏色革命」、烏克蘭的「橙色革命」、黎巴嫩的「雪松革命」，則是內外因素激盪所致。它的本國人民有新的需求，而相關的外國勢力也有其目的，於是兩相結合，彼此呼應，「顏色革命」即告水到渠成。
而無論「顏色革命」是否有外力介入，它能在當今的世界上逐漸取得正當性，卻不是沒有原因的。過去人們談政治，都普遍預設了政治的整體性與責任感。因此，無論政體為何，領袖與人民之間都有着「3R關係」——它指的是「責任」、「反應」、「互動」，而每個領袖也必然且必須是個「全體人民的領袖」。但這樣的基本前提，近年來在許多地方卻早已蕩然無存。有些國家，只要統治者掌握到三分之二或更多人的效忠，對另外的三分之一就可以恣意壓迫或根本就視其為不存在而不予理會﹔有些國家甚至只要掌握一半多一點人民的效忠，對另外二分之一弱即可不理不睬。除此之外，近代縱使有些民主國家，由於社會及政治控制手段發達，統治者恣意而為的權謀空間也加大，這時候要依靠體制來解決問題的可能性也就變小﹔於是乎，以「人民民主」的方式來彌補體制的不公不義和僵化貪腐無能，也就逐漸的走進了歷史的日程。
而到了今天，台灣是否有可能成為新的「顏色革命」之地，無疑的已成了人們關心的課題。
如果我們對過去半年多以來台灣政情的變化加以回顧，就當會發現到這段期間扁政權的貪污腐化及特權弊案不斷。在弊案醜聞的初期，由於爆發的多為陳水扁的親信，因而陳水扁本人尚可抵賴﹔及至弊案涉及他的女婿妻子，問題已開始變得嚴重，但陳水扁本人仍可藉着營造「防火牆」來迴避他的責任﹔及至到了最近爆發所謂的「國務機要費案」，他和妻子用假發票報公帳，以及女婿女兒的管家也用公家錢支付薪水，甚至還在國安局掛名領特勤津貼，凡此種種都已不僅是私德不修而已了，更是公然的貪瀆舞弊。這種情况如果發生在其他有是非的民主國家，或者就是遭到彈劾而下台，或者就是在政治和輿論的壓力下引咎辭職。
但非常不幸的，乃是這種情况並未而且似乎也不可能在台灣出現。而台灣會面臨這種「有惡但不能除」的困境，原因也不難明白。
(一)台灣的民進黨乃是個把省籍問題本質化，變成「準種族」問題的台獨政黨，政黨鬥爭的仇恨化，使得它很容易的就操作成「只論立場而不問是非」，因而要藉着國會罷免、彈劾或倒閣等方式把陳水扁驅趕下台的可能性遂幾乎接近於零。稍早前國會提出罷免案，民進黨以集體綁架的方式不讓它的立委投票，即堪為例。
(二)台灣的司法檢調並無獨立性，由最近這段期各類弊案的偵辦，即可看出檢調辦案之泄沓，處處都是放水、護航、吃案、幫忙掩飾的痕迹。當司法不能發揮作用，有權者自然有恃無恐了。
(三)台灣的政治群眾，綠色這一邊擅於搞群眾抗爭，而藍色這一邊由於過去長期執政，早已失去群眾運動的能力。於是，無論泛藍如何抨擊，但只要它們不搞出群眾運動，陳水扁根本就無動於中。台灣的政治早已不再是比說理的政治了，一切都是在比誰的人多，人多就有理，人多對方就會忌憚。當泛藍群眾不搞群眾將陳水扁拉下馬，他當然就不可能自動下馬。
由於上述原因，台灣遂有惡不能除﹔於是台灣的揭弊，最後即演變成媒體上的空氣戰。揭弊者只得對媒體一再爆料，而陳水扁這邊，則利用媒體而不斷鬼扯硬拗、強詞奪理，於是整個台灣的是非就更混亂了。
但儘管如此，由於愈到後來所揭的弊愈確鑿，而陳水扁及民進黨那邊的鬼扯硬拗也日益被人們看破手腳，於是從「七一五」起，遂有親綠學者和文化社運人士出來聯名要求陳水扁下台。這些人的站了出來，雖然無法達到驅逐陳水扁的目的，但他們卻一定程度發揮了改變風向的作用，讓台灣更多人知道，縱使在綠色陣營內，已有愈來愈多人拒絕再支持陳水扁了。
接着到了現在，由於「國務機要費案」已更明確的顯示出陳水扁涉及違法貪瀆，於是「倒扁」的聲浪已更往前推進了一大步。民進黨前主席施明德偕同過去親扁的律師、醫師及學界文化界人士，宣稱將發起「百萬人倒扁運動」。他們的計劃是從9月9日發動群眾示威，要求陳水扁下台。
由於倒扁已從過去的國會倒扁、開記者會呼籲陳水扁下台，開始往街頭群眾運動的方向演變，我們當然可以說倒扁已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由連日來陳水扁之妻吳淑珍已公開露相，民進黨的幾個二級領袖也大肆活動挺扁，而陳水扁自己也露面為自己辯護，我們已可看出對於倒扁的演變成群眾運動，他們其實是非常緊張害怕的。由陳水扁用「轉型正義」替自己的違法貪瀆來詭辯，的確已可看出當它面對更確鑿的違法貪瀆證據時，他的確已黔驢技窮了。美國國務院最近分析台灣政情，認為陳水扁政權已岌岌可危，這倒是看到了要點。
因此，在「百萬人倒扁」群眾運動已開始要發動的此刻，這次群眾運動是否真的能凝聚百萬之眾，逼迫着陳水扁下去，的確已值得密切注意。此刻的台灣民憤日增，陳水扁本人及其政權的貪污腐化，的確已到了再多手也無法捂蓋住的時候，而陳水扁的支持率也降到只剩11%到15%之間，所有的這些條件都顯示出「百萬人倒扁」，並非不可能達到的目標。
不過我們也不能疏忽了，那就是當一個政權愈接近末路，它就愈可能不擇手段，鋌而走險。日前台灣的「民主行動聯盟」到台南誓師，發表「討扁檄文」，即被挺扁群眾數度暴力反制。「民盟」的經驗是個警訊，當百萬群眾集結時，還會有什麼狀况發生﹖陳水扁會不會動員軍警力量來制止呢﹖這些都成了值得注意的課題。
此刻的台灣，經過將近一年的爆料揭弊，現在已到了一切手段皆已無效，而要由人民自己來解決問題的時候了。如果這次「百萬人倒扁」運動自我設限，它就很難廣泛動員，只有擴大參與，讓所有反扁力量一起加入，則或許才有成功的機會。當今台灣的政治勢力有藍、綠、橙、紫各種顏色，當所有的顏色在無條件的倒扁下集中，形成一個「彩虹聯盟」，則倒扁即庶幾可成。
或許，現在已是我們等待台灣「彩虹革命」的時候了﹗
南方朔 《亞洲週刊》主筆
臺灣民主變成人民動亂的代名詞，在3.19竟然可以容忍誕生那個世界笑話的陳水扁上臺的臺灣人會否有勇氣發動彩虹革命，令人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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