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炳良﹕民主派仍具創意活力 還是已成夕陽？
張炳良﹕民主派仍具創意活力 還是已成夕陽？
明報) 11月 28日 星期三 05:05AM
【明報專訊】今屆區議會選舉，民建聯大勝115席，比所有泛民主派政團加起來還要多，相對於4年前慘敗，襯托出一種強勢反彈的格局。
選後評論，不少聚焦於民建聯的地區龐大組織網絡和動員能力，以及其選舉部署的精密。泛民主派政黨領袖把選敗歸咎於對手財雄勢大、人手資源用之不盡。有批評一些民主黨候選人忽略地區工作，致為長期盤據地區經營街坊的民建聯有機可乘；但泛民中民協自80年代中成立以來一直以地區基層工作知名，尤以深水埗為其牢不可破的營寨，今次亦同樣遭遇滑鐵盧，多位經營地區多年的現任議員被人逐個擊倒，勝出率（46％）更低於民主黨（55％）。
地區網絡、動員能量及組織能力固然是所有地區選舉必不可少的元素。其實，80年代民主派力量在地區冒起、初試啼聲、大勝原有地區街坊、左派或鄉事勢力時，靠的除了民主抱負與活力外，就是對選民的動員能力，所以才有「投票率愈高、對民主派愈有利」的說法。問題卻是﹕地區工作不可能永遠只是某一黨派的專利，選舉既是公開競爭，人家也可學習仿效，且往往青出於藍、資源充裕，遂能發揮更大效應。
到今天，不禁要問﹕曾經於八、九十年代在選舉議題、競選工程，以至地區工作及動員手段上皆立足創新前沿的民主派，究竟是否仍具創意與活力，還是已成夕陽，守着十年如一日的選舉技術在無情的競爭中被人超越取代？這才是泛民主派面臨的最大威脅和挑戰。
所謂地區工作因資源所限而不及對手，致失去議席，這提法過於概括和偏頗。民建聯人手及資源比民主派強，傳統地區網絡龐大，也不是近期的情况；那麼過去民主派是憑什麼條件取勝的呢？是政治大氣候？僥倖？還是技術與質素過人呢？民協主席馮檢基因黨選敗而引咎辭職，並慨嘆過去民協支持者「變了心」。縱是如此，但為何選民變心？
「六四」黃金定律的迷思
在民主選舉中，民情民心有變或轉軚（政治學者稱之為swing）乃正常不過的事，否則難以出現政黨輪替。因此問題反而出在現任者身上（亦即上屆區選大勝的泛民主派）﹕「為何會輸掉選舉？」換句話說，與其問人家何以勝，不如反問自己何以敗。
這裏可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基本情景假設﹕
1. 在一般條件下，親北京及親建制陣營人強馬壯、資源龐大、地區工作細緻，區選佔盡優勢，而投票率通常偏低，况且選民多關心小區問題及小恩小惠，故區選本對民建聯有利，03年慘敗只屬例外。
2. 地區選民長期支持民主，多數信任民主派，只是今次例外地變心而已。
若屬前者，則泛民主派不用自怨自艾，反應處之泰然，因為區選只是回復「正常」狀態而已。但到立法會選舉時選民往往注重全港性政治及社會議題，更重視以當選者強力制衡政府，故又較對泛民主派有利。否則，如屬後種情景，泛民必須反思﹕「為何跑票？」選民在傳達什麼信息？
不少媒體評論標榜所謂「六四」黃金定律——即泛民與建制派得票支持率長期成六四之比。其實這是一個迷思。實際情况比較接近「三三四」之比，即兩大政治陣營大底上勢均力敵，各佔三成選票，令中間的四成屬非組織性、無固定取向甚或對選舉冷感的選民，能在每次選情中左右大局，他們傾向哪邊，哪邊便當選。每當選舉在重大政治事故陰影下進行（如「六四」效應、九七回歸、「七一」衝擊），泛民較能打響政治議題（特別是民主訴求）和向中間選民催票，亦較能取得他們的認同，故總得票能達六成及以上，高票勝出。反之，若選舉在較少政治爭議下進行（如99年區選和2000年立法會選舉），則選情趨向平常，民主派並不比民建聯優勝。
今屆區選若說民心思變，也可見諸於人們欲「換個面孔試試看」的情緒。相比民主黨與民協，民建聯比較着意突出培養新生代和年輕活力形象。被視為親建制的新人龐愛蘭及梁美芬，分別扳倒原任議員「民主動力」召集人蔡耀昌和民主黨中常委陳家偉，而那邊廂公民黨新人陳淑莊和曾國豐，又分別擊敗原任自由黨議員和差點把在任民建聯核心成員拉下馬，不是正好說明地區工作不一定致勝，年輕活力的確能打動民心嗎？
泛民要引進新思維新面孔
泛民當務之急是更新（reinvent）政治議題，放棄吃長期「民主告急」的老本，引進新思維和新面孔。在資源上，他們難以在新街坊主義式服務上超越民建聯，而需尋找可發揮自己特色與優勢的新地區工作模式——即是說，改革民主派，改革區政，使民主派的地位不可被替代。在剛舉行的澳洲大選，在野多年的工黨大勝，他們的口號是﹕「New Leadership, Fresh Ideas」（新領導、新思維）。願泛民以此為鑑，也願其他黨派維持活力競爭，體現民主選舉的作用。
作者是行政會議成員、城市大學公共及社會行政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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